【美文共享】人间味
人 间 味
作者 | 太湖梅子
一夜北风紧，气温骤然跌至零下。所幸天也晴朗了，没有雾霾的日子总是令人欣喜。
虽有困意，还是起床了。
换了床上的被套床单，放洗衣机里，洗。
扫去院子里的落叶。树上的叶子落得差不多了，初冬时叶子都掉落后的枝条是别样的美，美在线条。昨儿仰头研究这些线条时意外发现玉兰树上的枝桠间有一只圆圆的鸟巢，若海碗大小。
低头寻思，恍然大悟：春夏时常常看到两只白头翁在树上盘旋，有时候黄昏时才归来，我以为是在树上寻觅食物，却原来暗暗在筑巢在我家。
于是去厨房抓了一把米，撒在石桌上，天冷，或许也有饥饿的时候。
（树上的鸟巢）
去菜市场。
阳光虽好，还是感觉天气很冷，幸好戴了帽子围巾。
以前母亲深秋时必得戴帽和围巾，看着感觉很累赘，因为我头上那怕是多一只发花都觉得破坏了简洁的形象。
现在我理解了，母亲已经老去，而我正在老去的路上。
到菜市场东角去做香肠。
老板娘认识我，问明需要的份量和口味后开始搅肉，加作料，取肠衣灌肠。
我递上一瓶白酒，别的调料用她家的，唯白酒我自已带去，浇在肉馅中。
哇，好酒啊！老板娘笑道。
是啊，我说我一生不喝酒，唯在烧菜时用几滴调香，就奢侈一下啦！
其实是上次朋友来家小酌喝剩下的。
父母亲爱吃香肠，每年冬至后我总是要来这家店做一些口味纯正的香肠，晒干后放在冰箱里，烧豆腐烧菜饭时切几片调鲜。
也嫌烦，但所有买的成品香肠都不能令母亲满意，她总是狐疑地将香肠举到光亮处眯着眼睛细看：这里面是加了什么吧？怎么一股香料味？
孝顺，顺最重要，近年来父母日渐年迈，我也有所改变成了好好女儿。时光不多，珍惜当下有老人唠叨的日子。
需要好一会儿时间，我坐在老板娘搬来的木椅上看看手机。
突然有清亮悠长的笛声传来，细听竟然是《映山红》。
侧耳听，仿佛时光倒流，我听到了那首熟悉的乐曲：
夜半三更哟盼天明
寒冬腊月哟盼春风
想起幼年时在那个苏北小城的龙窝巷，夜色里太外婆小脚伶仃拉着我走过红星桥去红星电影院看电影，电影里有这首歌，据太外婆说童年时我很聪明，回来后我就能哼哼唱给她听了。
我问：是谁在吹笛？而且吹得这么好？
老板娘自顾干活，回答说：
是吹竹笛的老头，这几天天天来，可怜，吹到后来就吹不动了。
我看到吹笛的老者依次由东向西过来，基本上每支乐曲只吹半支拿到钱后就离开了。
终于站在做香肠的摊位前。
一位须发全白的老人，微胖，饱经沧桑的脸。身上挎了一只布包。
他开始吹奏。
我从钱包里取了一张钱，双手递给老者。
他明显吃惊，抬眼看着我说：姑娘，你真好心肠。
没事，我说：您是哪里人啊？吹得真好，受过专业训练吧。
老者回答说：他是山东荷泽人，自小学艺。现在这里做工，年底工地停了，他就出来卖艺赚些路费回家过年。
老人坚持给我吹了一支《好人一生平安》，然后作揖离去。
老板娘笑问：你是做什么的？
我说我也是卖艺的，和老人差不多。只是我在温暖的书房里，环境好一些而已。
话没说完自已先哑然失笑，什么时候我也变得如此幽默风趣了？哈哈。
（墙角的金桔）
回到家里先将灌好的香肠一条条挂在桂花树下的竹杆上，大约需要晒一周左右。又给母亲打了一个电话。
洗衣机里的被单取出来，阳光下抹平，晒。
前几天雨天没干爽的衣服全拿出来，晒。
阳光真好啊！
有阳光的日子那怕吃一碗白粥也是好日子。
（午后的光影）
午后泡了一壶陈年普洱，加了一朵黄菊，搬了一张小桌子，坐在软软的小沙发上晒太阳。
解开棉衣扣子，将长发解开披在肩头，小木梳梳理，一下下。
我喜欢在阳光里喜欢梳头。
象牙白齿双梳子，驼骨红纹小棹篦。
而我喜用木梳梳头。往前，往后，往左，往右，直梳得头脑发热，面升红霞，慢慢地竟然有运动过后的那种愉悦感了！
背朝太阳，晒背。
晒太阳在中医里被称之“天炙”，也就是老天给我们做针炙。
白居易有诗赞天炙，那时称“负暄”
杲杲冬日出，照我屋南隅。
负暄闭目坐，和气生肌肤。
初似饮醇醪，又如蛰者苏。
外融百骸畅，中适一念无。
旷然忘所在，心与虚空俱。
阳光渐渐移过窗户，天色悄悄暗了。
一天要过去了，一年也要过去了。
燕子经年梦，梧桐昨暮非。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在人间烟火味里，你，我，我们，皆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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